蟹膏老汤圆

FUSE

 

006. 

 

“转系？！”文森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
“是的，先生。”

“可是……机甲E班这样的……优秀集体，竟然不能满足你吗王先生？”

“E班非常棒，先生。是我不适合驾驶机甲。我的导师乔安教授可以作证。”

“虽然事实是这样没有错，但是我还是没有想到你想出的是这样的办法。坦白说，我有些失望，王先生。”乔安一向温柔的眼神有一些寒意。“你竟然用这种方式来逃避退学，这不够勇敢。”

“他很勇敢，教授。”王俊凯向前一步把王源拦在后面，“他勇敢地努力之后，又勇敢地承认自己的不足，这比想方设法掩饰缺陷更可贵，教授。”

“可是，你又怎么知道他在制甲系就能顺利完成学业呢？”

“因为他有非常棒的天赋。教授，您难道就不好奇，他的精神力那么高，为什么无法驾驶机甲吗？那是因为，他用错了地方。”

“你的论断缺乏事实依据，王先生。”

“如果给他一个机会，他会用数不清的事实来证明他的天赋的。”

“两位王先生，请不要太主观了。第一军校建校上千年，从没有人转过系是有它的道理的。在这里，天赋或许重要，但明确的目标和军人的精神更加重要。一个不知道来做什么的人，一个对自己的情况都缺乏了解的人，不会成为合格的军人。不会得到第二次选择的机会。”文森特的心情也是复杂的。他看到王源的眼睛里有泪光，也记得开学的那一天自己是如何对这位三等星系的第一名寄予厚望。他觉得现实很残酷，可他也无可奈何。

“对自己情况的了解要从小经历许多测试和检验，而这些都是要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。先生很清楚他来自三等星系，不具备这样的条件，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……”

“王，真不明白你出现在这里是怎么回事。校长杯的练习已经结束了么。”军靴踩上地板，帽檐上绿色的四年级标志分外显眼。来人身姿挺拔，比王俊凯还高半个头。“该训练的时候却管起了别人的闲事，该说你太自信了呢，还是说你轻敌呢。”

“学长。”王俊凯无奈，立正敬礼。王源也有样学样，虽然他并不认识这个人。

“对高等部的学长要称呼军衔。没人教你们么。”

“是，准尉。”

“伍先生有何贵干？”文森特有些头疼地起身迎接。这两个人怎么聚到教务处来了，又不能准时下班了。

“我来为我弟弟办理插班手续。”伍临整了整帽子，脱下手套，从随从的手中接过一个信封，“这是家父伍少将的推荐信。家弟伍舟不久前才从家学毕业，虽然错过了统考，但入个制甲系还是绰绰有余。校长早些时候已经见过家弟，特批了我们的插班申请。”双手以标准的礼仪将信封递给文森特，姿态既礼貌又高傲。

“我校……并无插班先例，伍先生。”

“校长已经特批了，文森特先生。”伍临皱了皱眉。

“第一军校并非校长的一言堂，伍先生。”文森特骄傲地仰起头，“学校有学校的制度，不论你是军部高层的公子，还是三等星系的普通人，在它面前都是平等的。请让令弟参加明年的统考。”

“先生是不愿行这个方便了？”

“想必以令弟之优秀，区区考试，又能如何？明年我定恭候大驾。”

“您这是何必呢，”伍临不屑地笑笑，“您明知道以家父之能，定可以让家弟顺利插班，又何必找我不痛快呢。”

“少将能不能，是少将的事。我守不守职责，是我的事。两者并不冲突。”

“哼，告辞。”伍临抽回信封，转身就领着随从出了门。

“伍先生慢走，恕不远送。”

门被大力地关上，文森特的腿有些软。第一军校的学生，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的。这种事情没少发生。以至于军部派系，商界混战等等都能投射到校园中来。经验丰富的文森特秉承着“哪边的后门都不给开就哪边都不得罪”的原则，风平浪静地渡过这些年。可是每次直面碰上还是要出一身冷汗。特别是回过神来看到王源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看着自己的时候，更是心虚了一下。

“我明白了先生。我不会让您难做的。大不了，我也明年再考就是了。”

“王源！”

“走吧学长，我们去训练！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学长说得对，你要比赛，不能浪费时间。”转身向乔安和文森特敬礼，拉着王俊凯就往外走去。

“什么不知道名字，他叫伍临。”

“很有名吗？”

“很有名啊，高等部第一个获封军衔的，你竟然没听过？”

“没听过。”

“你怎么什么都没听过？”

“我听过你啊……”

看着两个孩子越走越远，乔安和文森特不约而同叹了口气。

“教授，我第一次有滥用职权的冲动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

 

心态平静下来，王源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。按时上课做作业，除了被同学远远地落在后面的那两门，其他可都能把同学远远地落在后面。吃完晚饭回到实操馆，偷偷钻进机甲检修区，王俊凯一般这时就在那里等了。在白色训练场，两个人已经可以点亮二十盏灯，并且速度还在稳步提高中。

王俊凯发现自己身体的敏捷性更强了。不仅如此，随着王源实力的进步，他的奔跑距离正在逐渐缩短。这就对急停转向等动作的要求更高。由于习惯，王俊凯在对战中会不自觉地驾驶机甲按照FUSE系统中的点灯方向进行闪避走位。他惊喜地发现，这种从没见过的走位方式能够非常有效地闪避近战攻击，并且站到对手的攻击死角。因此，虽然所有人都在疑惑，王俊凯的训练强度怎么降下来了，可他的实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高。

正是上课的时间，制甲系的走廊鸦雀无声。

‘右前方第二个教室，老师不在。’

‘可以混进去？’

‘嗯。快点。’

王源猫着腰向前窜。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也照原来好了很多。以前的训练他基本靠忍，现在越来越觉得轻松了。他自己都不知道，自己现在有多敏捷了。宏飞快地破译了后门的身份鉴别扫描，门开了一个缝，王源赶紧钻了进去。

教室里正在上绘图课，看帽徽也是一年级。老师不在，王源躲在教室最后的闲置设备后面，看同学们用全息影像绘制零件图。他有点失望。好不容易溜进来，想偷学点有意思的东西，可偏偏赶上了绘图课。他敢说，单说绘图的话，他比教室里所有的同学都更擅长。毕竟同学们只是为了了解而学，而他是为了生存而学。三等星系小小的绘图工厂，无数个日日夜夜不停地重复，所有的制式机甲零件图形程序他都烂熟于心。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转到制甲系，他对自己还是没什么信心，万一像在机甲系一样，还是有无法克服的问题怎么办？他又没做过潜能测试，又不了解自己。可是他对王俊凯有信心。王俊凯让他转系，那转系就一定是对的。王俊凯说他可以，他就一定可以。

“同学？你在这里做什么？”兀自走神的王源听到声音抬头，才发现全班同学都在看他。

“啊……啊……我……”

“你是哪个班的？”那名男生看到王源和他们一样的红色帽徽，以为他是别的班来旁听的，“E班的课不能旁听的，小心别被老师发现哦。”

“哦，谢谢……”

“呵，不自量力。”前面另一个男生瞥了王源一眼，“总有这样的人，不守规矩。明明跟不上，却总要装。”

“罗峰，你少说两句……”

“我就是看不惯普班的人那副样子，怎么还不能说了？”

“罗峰……”

“同学，我马上出去，不过好意提醒你，你手里那幅图，最好还是检查检查再提交的好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？什么人都敢对我的图指手画脚了？你说清楚。”

“我说得很清楚了。不碍你的眼，我这就出去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站住。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前门传来。王源一惊，回头一看，一个驼着背的身影立在那，并不怎么显老的脸上，双眼无神地泛着些混沌的光。“你回来，说他的图哪错了。”

“教……教授……”所有看热闹的学生们噤若寒蝉。

“说话！舌头被你吃了？”老人飞快走过来，抓住王源的胳膊拉到罗峰的桌子前。“说，他哪错了。”

“就……就是连接点这里，这个内凹面不是平面扇形，而是球面扇形。内切角7°。”王源硬着头皮指着全息影像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。

“你，把图放大。”老人举起烟斗敲罗峰的头。罗峰颤抖着放大图，让大家清晰地看到卡槽处一个微小的内凹面。

“教授，我并没有做错。教材上并没有强调这个凹面。”罗峰牢牢记得课本上的讲解，肯定没有提到这点。

“你怎么知道这是球面？”浑浊的眼睛斜着瞟王源，让他浑身不舒服。

“我在绘图工厂打过工，画过这个零件。当时工头特别叮嘱这里一定要做成球面，否则零件组装无法严密贴合，既浪费能量，又增加损耗。”

“知道为什么损耗么？”

“我猜是因为震荡缓冲……”

“你猜什么你猜！就是因为震荡缓冲！挺大个老爷们学什么猫叫！挺起胸说话不会啊！”

“是！教授！”

“你跟我过来。”老人抓着王源的胳膊，扯着他就走了。出了教室才朝屋里吼了一句：“下课！”

宏又在装死机了。也就没人告诉王源这老头是何方神圣。

——FUSE 006 TBC——

By 蟹膏老汤圆2014年8月31日